论文|翻译操纵理论与国家形象建构

(新增一个论文版块,属于阅读文献时的简单笔记。在读完每篇论文后强制输出,写下重点信息和一些思考,拒绝只在PDF上划线标注。)

论文来源:李家銮,韦清琦.翻译操纵理论与国家形象建构[J].译苑新谭,2020,1(2):32-38

文章指出,在全球化和“一带一路”的背景下,翻译在建构中国国家形象中发挥了独特作用。这里的翻译不仅是单纯的文字间的转换,更是跨文化的再现和重构。而在翻译操纵理论的语境下,意识形态、诗学观念、赞助人、论域等外部因素对译者的翻译策略起了决定性作用。

翻译是跨文化的再现和重构这一提法来自王宁教授。他认为现在的翻译已经不再是传统的工具之用了,必须走出语言中心主义的死胡同,进入广阔的人文社会科学的大语境之中。(参见《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与翻译研究》

翻译操纵(又叫翻译操控)的理论基础是俄国形式主义和布拉格学派结构主义者的多元系统理论 the polysystem theory。多元系统理论认为文学、文化等社会符号现象是一个开放式的多元系统或系统网,包括具体与抽象之间的各种关系,这些关系中又包含各种对立关系,比如center/periphery 中心/边缘、canonized/non-canonized 经典化/非经典化、source/target 来源/目标(或者在翻译里说,源语/目标语)。操纵学派的主要代表学者有 Andre Lefevere 勒菲弗尔Susan Bassnett 巴斯内特Itamar Even-Zohar 埃文-佐哈尔Theo Hermans 赫尔曼斯Jose Lambert 朗贝尔

多元系统理论奠定了操纵学派的理论基础,把翻译放到了更广阔的文化语境,促进了翻译的文化转向

赫尔曼斯在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ture: Studies in Literary Translation 说 ,从译入文学的角度看,所有翻译都意味着在特定意图下对原文学进行某种程度的操纵。

勒菲弗尔在 Translation History Culture: A Sourcebook 指出,所有翻译都是对原文的一种改写

Trana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中,勒菲弗尔更说:所谓“忠实”不过是译者在特定意识形态和诗学观念的影响下所采用的一种翻译策略而已。把“忠实”拔高到唯一可行甚至唯一可允许的策略,既不切实际也毫无用处。

因此,翻译操纵理论不是翻译指导原则,而是一种译文分析理论。对译文只做事实分析,不做价值判断,不评价译文优劣。尽力描述 describe,而不是规定 prescribe,不做评价 evaluate。

(简言之,翻译操纵理论是一种静态的单向的研究方法,换句话说,它不强调译者的主体性。)但译者主体性正是建构国家形象需要强调的。

论文提到台湾学者杨瑞松的专著《病夫、黄祸与睡狮》,书里考证了“东亚病夫”一词的来历。

1896年,英国伦敦一份报纸 London School Annual 评价甲午战争,用了 sick man 这个词,隐喻性地形容大清已经腐朽如曾经辉煌的奥斯曼帝国。这篇文章先由上海的《字林西报》North China Daily News,是一份英国人在中国出版的英文报纸)翻译,梁启超主编的《时务报》又再次翻译发行,译文变为:“夫中国——东方病夫也,其麻木不仁久矣……”而后时间来到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中国代表团几乎全员在初赛上淘汰,回国途径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当地报刊刊载漫画讽刺中国人为“东亚病夫”。此后这个称呼一直没有消失。2020年疫情期间《华尔街日报》还发过一篇文章,题目称 China is the Real Sick Man of Asia

傅满洲 Fu Manchu 是西方眼中黄祸 Yellow Peril 的拟人化,“堂” tong 字在英语中专指华人黑帮。 在 China and the Chinese in Popular Film: From Fu Manchu to Charlie Chan 一书中,作者写道,“中国和中国人在西方最古老最持久的形象就是无数黄种人从东方涌向西方,淹没西方文明。”(Charlie Chan 即陈查理,美国侦探小说里的华人侦探,算是少有的正面华人形象,作者是厄尔·德尔·比格斯。)

如今,官方大力推介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国是很多西方人眼中“神秘的东方国度”。然而,“把中国幻想成美好的东方神话只不过是东方主义不那么恶意的一种表现形式”,当呈现在外国人眼中的更多是“古代中国”而非“当代中国”时,中国给人以“躺在文明古国的历史辉煌中睡大觉”之感。(参见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中国国家形象全球调查报告2018》和檀有志《公共外交中的国家形象建构——以中国国家形象宣传片为例》

中国的典籍外译几乎年年都有项目,产生的影响却只限于西方学术界,对普通民众的效应还是不大。

但李子柒很成功。她的视频正是论文所论的广义上的翻译,用视频这样更直观的方式再现并重构中国文化,既迎合了现代工业化社会人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又迎合了西方社会对中国的东方幻想。

网文出海也很成功。比如玄幻小说、武侠小说英译“武侠世界” wuxiaworld.com。(当时间来到2025年,又多了出海短剧,中美网友小红书“对账”也同理。)

还有一些官方如何推介也不会想到的民间习俗默默在西方走红,比如烧纸。美国作家 C. Fred Blake 就写过一本 Burning Money: The Material Spirit of the Chinese Lifeworld,正经分析中国人烧纸的传统。(这本书是江苏人民出版社海外研究丛书系列之一。该系列的立意是“到中国之外发现中国“,系统翻译介绍海外中国学研究成果,已出版了200多本,许多选题都十分有趣。这个系列与15卷本《剑桥中国史》、6卷本《哈佛中国史》一样,中国素材经中文外译,由西方学者整理,再经外文回译,面向的是国人,从他者的视角认识自己本身。)

我们用 loong 来翻译中国的龙,试图改变 dragon 在西方人眼中的邪恶形象,现在国内年轻人对中国国家形象的认识却是兔子,甚至都不是熊猫。

在国家形象的建构上,仅仅纯文学纯文字的翻译是不够的,需要走向广义上的文化翻译和文化再现;需要借助语言以外的媒介比如图像;而在“一带一路”的背景下,更需要向英语之外的语种倾斜。

论文最后给出了建构国形象的翻译策略。

一是翻译什么内容:不要太严肃,带中国元素的流行文化最好。(李子柒、网文短剧出海)

二是翻译语言:要向“一带一路”沿线的小语种倾斜。

三是怎么翻译:态度要公正中立。(这一点外宣微记很有话说)

四是译作的传播渠道:互联网时代,TikTok 这样的内容碎片化平台十分有毒但有效。

五是译作受众:除了外国人,还有中国人。外译和回译同样重要。(海外汉学研究的回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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